看清楚谁是你的第一个男人,她的两个男人

2023-02-27 17:59:18 婚恋情感 茜茜

它们一粒一粒微弱的星光,汇聚在浩瀚无边的星辰大海上。

什么样的岁月可以安静,只不过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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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阿朵家3岁的塞子这两天拉肚子,小脸迅速泛黄。 阿朵心急如焚,想下山看医生,却听得耳畔一声枪响,生怕孩子的病好不了,丢了性命。

这是河北井陉冀晋境内一个不知名的山腰上的小村落。 村里有四十多户人家,时间是一九三九年,正是抗日战争打得最激烈的时候。

阿轮只能回老家商量。 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被村子里的人看到。 去年,镇上有人看到栓子的父亲,他说他投靠鬼子,成了大卖国贼。

这样的坎坷,不是嘴里的谩骂、脸上的怨恨,而是山里人有山里人的算计,他们用无视代替了这种坎坷。 到了春天耕山的人们互相提携耕田,只有她的家很少有人问。 过了中午,大家都在地上休息,她走过很远的地方,热闹的气氛也瞬间变得安静下来。 曾经关系很好的邻居,说的话不冷不热,当面什么也不说,她刚离开,东西就掉了一大堆。

她的心不是乡亲们的错,鬼子伤人,为什么不恨呢?

她只是不知道。 坐子父亲是村子里极少数懂文字的人,画得也很好。 一开始还是他自己提出要带几个年轻人跟着队伍走,为什么找邪归正是不对的,还是应该跟着小鬼子去顶罪?

她打心底里还不相信。

“一定被抓住了,受不了刑。 ”阿轮娘一边拉着风箱,“鬼子霍霍人的方法多了。 他生于文弱,怎么受不了……当初,还是让你跟着树根比较好。 ”

阿轮父亲站了起来。 “还不是你贪栓子父亲家一半的羊肉彩礼。 现在再谈这件事。 ”

“为什么我要彩礼,树根奶奶明明叫人算命,说我们不愿意战胜孙子。 ”

阿轮低着头安抚塞子睡觉,好像没听到。

阿轮娘叹了一口气。 “不行,天亮后去山路让栓子认识干的婚姻。 希望能安慰四方山灵,山神爷爷高兴,孩子高兴就好了。 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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找亲戚是村里老人看病孩子的一种方法。 说的是第一个清晨拿着美食和香火在山路的拐弯处寻找,等待经过的成年男子是孩子命运的干亲。

人们吃你所拥有的,为你东南西北烧纸安慰上帝,最后把所拥有的拿出来给孩子当护身符,孩子一定会变得凶多吉少,万事如意。

偏偏从半夜开始下雨,清晨才有收获的意思。

阿朵在竹篮里拿着两个面饼、两个鸡蛋,背上戴着小塞子出了门。

山上一下雨,就有雾,路也泥泞,阿朵深脚浅

一脚地走着,心想村里人都不待见她,索性走远一点,遇到个不认识的求人帮下忙。


谁知一路上也没碰到一个人。快晌午了,才看模模糊糊有人走过来。


阿朵忙迎上去,可看清楚来人,又僵下了。她没想到来的偏巧是和自己青梅竹马的木根。


木根也有点发愣。看着她篮子里的东西,瞬间明白了咋回事:“栓子病了呀?”


她点点头,没吭声。


木根伸手接过篮子,先吃饼。看木根一直不动鸡蛋,阿朵才开口:“我娘说,要把东西吃干净了,才灵验。”


木根这才把鸡蛋吃掉。他拿起烧纸香烛点好,挨个方位的愿慰。


都弄完了,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没拿什么物件。他在身上摸了又摸,最后挠了挠头。


阿朵说:“什么都行,就是个信物。”


木根又想了想,最后从脖子上拿出拴着的红绳子。上边拴着两个红色的小桃木剑,他取下一个,递过去。


阿朵没接,他又往她眼前递了递,她才接过来。他把红绳系好,又挂回脖子上,塞进衣服里。阿朵注意到,那条红绳,磨得都起毛边了。


这根红绳是阿朵16岁那年搓的。那两个小桃木剑是木根从山上采的朝东南的桃树枝,他一点一点削出来打磨好的,弄了很久。后来她偷了家里的朱砂,给小桃木剑染了颜色,系上红绳,两个人一人一个。


是她跟栓子爹定亲那天,她一直等着木根开口,却什么都没等到。她恼恨木根的懦弱,把这柄小桃剑丢在了他脚边,却没想到他一直还带着。


木根想替她抱过栓子,她躲了躲:“你有事你先忙去吧,我慢慢回。”


他也没坚持:“走慢点,雾没下去,路滑。”


他一双大脚在泥路上啪嗒啪嗒走了两步,她又拦下他:“你是民兵队长,和队伍也有联系,你到底知不知道栓子爹为啥当汉奸。”


他闷了一会儿。不开口。


她又追问:“我现在是汉奸家属,你总要让我知道自己这汉奸家属咋来的吧?”


“你是你,他是他。”木根逃一样走了。



第二晚阿朵听到门响。开了门却没人,门闩上,挂着几包黄草纸包好的草药。她追出去看到木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。


栓子吃了药,一天比一天好。阿朵心里想这算山神爷爷显灵,还是草药的药效好?其实都是木根的功劳。


阿朵娘慌张地喊她:“听你爹说,村里开会了,鬼子又要来扫荡。村里的粮食、财产都要转移,你爹也安排要放哨了。老人、妇女和孩子先走。你收拾收拾。”


“我不走,你和我爹带着栓子走吧,我要等栓子爹。”阿朵说。


“你可别犯傻,鬼子翻脸不认人。你没听村里人讲,别的村里,有跑落下的妇女,不管多大岁数,鬼子上去就霍霍。那可是帮活畜生。”母亲一边收拾一边劝道:“就是碰上栓子爹,他问你,粮食藏哪里了,人藏哪里了,你咋说?”


“我就问问他,良心被狗吃了,干这伤天害理的事,不怕乡亲把咱祖宗的坟给刨了。”


到了转移那天,阿朵半路上说要解手,把栓子交给母亲,嘱咐她们先走,自己慢慢的朝着林子深处走去。这片她从小跑到大的山林,闭着眼她都能找对方向。她躲过民兵的暗哨,想着到村边对面的坡上,那里有棵格外粗壮的老槐树。她爬上去等着。看看汉奸的队伍里,到底有没有栓子爹。要是真有,她找机会和他说上话,问他为啥。


她执拗,是因为她不信。生活过一些时日,这个男人揣着她全部的信任。


天黑了,山上的暗哨都慢慢撤了。夜鸽子扑腾腾的飞过树梢,有虫在草地里叫。远远的,好像山路上真的有火把,阿朵趴在树上,扬着头,拼命想看远点。


还是看不清。


下树休息一会儿。这时她突然被人从后边拽住。她想喊,有人捂住了她的嘴。熟悉的味道,是木根。


木根把她往草丛里拽。她想甩开,他攥她的手攥得紧。她低声说:“你干啥?”


木根也生气,低声回道:“你想干啥!”


进了林子深处,才停下来。她捏着自己的手,狠狠的瞪过去:“我等栓子爹,不是都说他当了汉奸么,我看他咋来搜自己的家。”


木根喘着气:“阿朵,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,有多危险,万一你有个好歹,栓子咋办,你爹娘咋办。”


“别叫我阿朵,别人说我爹娘,都叫阿朵爹,阿朵娘;别人都叫我栓子娘,叫他栓子爹。有了娃,过的就是娃的日子。我就是不想没男人,不想栓子没爹。”


“谁说栓子没爹,咱们认了干亲,我就是栓子的干爹,干爹不是爹么?”


阿朵一时愣住。木根拽着她,接着往前走:“我答应你爹妈,一定把你平安带回去。”


阿朵只能跟着走:“你咋知道我在槐树上?”


“从小到大,你躲哪里我能不知道。”


身后远处,不知道哪个村子被烧起来,枪声开始了,火光闪闪。





村民们在山洞里躲了七八天。每天都能看到远远近近的火光。无休止的枪声。身强力壮的男人们都配合着队伍去打游击了。木根离开的时候,阿朵嘱咐他,活着回来。


木根说:活着回来了,你重新给我编根红绳吧。


阿朵没吱声。她想求他帮她找找栓子爹。心里又明白,在战场上,真遇见了,他们只会是一死一活的下场。她希望谁是活下来的那一个呢,不敢想。


阿朵娘躲在角落里求菩萨,悄声和阿朵讲:“天杀的栓子爹,造孽呀。这要烧多少村子,死多少人,他要真能睁眼看下去,他就不是个人。”


旁边一妇人冷冷说道:“汉奸比鬼子还可恨。俺当家的说了,要是看到,第一个打死栓子爹,他知道这附近大小的山洞,他要是带着鬼子过来,咱们就都完了。”


阿朵只能低着头,听着旁边的冷言冷语,抱着栓子。他还小,似乎也能感觉到周围的不友善,把头扎在阿朵怀里。


其实栓子爹对阿朵不错。当时木根奶奶找人算她是克夫命,到处是人看她笑话。只有栓子爹在家里不吃不喝求着当时还健在的公婆,下帖子求亲。新婚那晚他说:阿朵,我从小就稀罕你,那时候你眼里都是木根,我就想咋样你才能跟我玩。现在我心想事成了,我肯定让你过好日子。


结婚后,他不让她干重活,特别是怀了栓子后,更是体贴。他读过书,看事也通透。到现在她还记得他离开那天,跟她讲:鬼子为啥这么看重咱们这片山,因为它是太行八陉的第五陉,天下九塞的第六塞,是西入山西东进河北的咽喉要道,老辈子就是兵家必争之地。守住山,守住娘子关,鬼子就不能从这里到山西。你想我们做的是多大的事,这是为了子孙后代能不受侵略,不被压迫,是正事。


他不知道他在讲这些话的时候,她就把一个女人一辈子的“信”都放进去了。她信他,信那一刻他身上的光。


想着想着,落下泪来。栓子拿手摸着她的脸,轻轻问:“娘你怎么了?”


她摇摇头。


栓子又把嘴凑到阿朵耳边说:“娘,我想爹了。”


她也把嘴凑到栓子的耳边:“你还记得爹的样子不?”


栓子也摇摇头。



再回村子,家家只剩下石头的残墙破壁。这场战斗中他们村牺牲了6个男人,尸体都没带回来。


愤怒的乡亲来找阿朵:“你男人在外面当汉奸!你抵命!”人越聚越多,她被推来搡去。这时木根赶过来,挡在阿朵面前:“大爷大娘们,你们都是看着阿朵长大的,她不是坏人呀,咱们不能这样,只要咱们团结,总有一天好日子会来的。”


阿朵问木根:“打鬼子的时候,你有没有看到栓子爹?”


木根低声说:“你全当没他这个人,好好带着栓子过日子。”


阿朵的心凉了半截。


夜里阿朵娘对阿朵说:“我看木根的心没变,不然你改嫁吧。木根奶奶过世了,没人再说他啥,你嫁他,也能堵住乡亲们的嘴。”


阿朵没吱声。泪水湿了半个枕头。


阿朵想着村里老人那句话,山里的女人都刚强。她想就哭这一次,以后带着栓子好好过。


她低头做活,在田里,别人不理她,她也不吭气。她发誓,一定要家里人因为栓子爹卧下的腰,因为自己挺起来。


机会很快来了。大扫荡后切断了部分通讯,为了获取新的情报,游击队安排两个熟悉地形的同志到镇上重新接头。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。特意安排一男一女假冒夫妻前行。男的安排的是木根,女的是隔壁村的。不想临时扭伤了脚。一时又找不出其他合适的人选,木根极力推荐阿朵。


阿朵原本以为她的身份,上面是不会同意的。谁知道任命很快下来了。


这是多年后,俩人第一次单独出行。阿朵把栓子托付给父母,一路都问,自己要怎么做。


木根笑着说:想想咱俩小时候淘气,咋偷吃的。你就自然的站着放哨,别让人看出来,有危险想办法通知我,我弄好了,咱们就走。一个样。





接头的地方是个肉铺,木根进去了,阿朵在门口看着伙计剔肉。旁边的铺面也多,这条街看上去热闹。她不经意回头,竟然看到了栓子爹。他比从前胖了,穿着白色的绸缎汗衫,揣着枪,领着两个穿制服的伪军在街上逛。一个一个的摊位溜达。进城的时候,她特意在脸上擦过灰,头发也乱蓬蓬的。他的目光看过来,一秒都没停。经过肉铺的时候,小伙计机灵的拿了个猪肚给包上:队长,掌柜的知道您好这口,特意给您留的。


栓子爹也不说话,拿眼扫了扫,旁边的跟班就接了过来。走到她身边的时候,一个伪军甚至推了她一下,他的目光却始终没落到她身上。


她所有的问话都堵在那儿,人像僵死了一样。


回去的时候,她顾左右而言他,问木根:“鬼子咋修了那么多碉堡?”


木根说:“他们怕咱们,怕的狠着呢。”


她到底没说见了栓子爹的事儿。


回去哭了几天,人像被盘犟了似的,突然焕然一新。她挺着脊梁找木根,学使枪,学看地图,学着成为一个革命者。


第二次出任务,她没了头一回的忐忑。接下来她越发游刃有余,内在的爆发力拽着她走。


一次次,她和木根往返于县城和山里。有时木根忙,她也替木根给队伍送信。她表现出慷慨的无所畏惧。乡亲们待她慢慢也有了不同。没有人再在她面前提过栓子爹。倒是总有热心的婶子,在看到她和木根一起时,笑一句:啥时候办喜事,等着吃你俩的喜糖。


木根不说话,她渐渐也不懂他的心思。


再一起出任务的时候,木根怕她手冷,给她弄了个棉护套,她不要,木根非要给,她便耍起性子:“你咋那么孬。从前你要有胆,我会嫁么?现在你还不给个明话。棉套袖有什么稀奇,对我好也跟假的一样。你要觉得我配不上你,直接说,以后别来往。”


木根拉拉她袖子,她甩开。木根再拉:“阿朵,等胜利了,到时候要是你还愿意,咱们就在一起。现在抗日,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。”


阿朵不再说话。



1940年,木根和阿朵两个人经历了岁月的锤打,都成了当地的抗日骨干。


随着战斗的激烈进行,形势越来越严峻。这天镇上传来消息,由于叛徒出卖,镇上的联络点被鬼子破坏,负责小镇情报传递的同志们被杀害,鬼子把他们的尸体挂到城楼上,用以恐吓百姓。


听到这个消息,很多人都气红了眼。为了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,也为了让逝去的英灵得以安息,上级决定攻夺小镇。


那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战斗。经过紧密地部署,将近70个小时的对峙、围剿、激战,终于胜利。太阳升起来的时候,战士们缓缓将城门的尸首放下。阿朵听说木根受了伤,在人群中穿梭着寻找。


一位首长在人群中响亮地说着:“这位同志,是我们整个镇的骄傲,没有他的忍辱负重,我们不会及时获取日军大量的作战信息。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,人民永远不会忘记。”


阿朵停下,抬头。


阳光下,那甚至不是一副完整的尸身,她不知自己为何一步步向前。那件衣服,她看着熟悉。她记起,那年她站在肉铺前,他从她身边经过,没有看她一眼。


她记起,敌人大扫荡,他们提前知道消息,十几个村子,先后有序的撤退,没有让敌人占到一点便宜。


她记起,山洞里的乡亲说,栓子爹,知道这山上大小的山洞。


她记起,他说过,你想我们做的是多大的事,我们是为了子孙后代不被欺凌,不被侵略。


她记起,那年他娶她,他说我要让你过好日子。


她记起,那次见面之后,她长哭几夜,暗暗发誓,这是为他哭的最后一次。


阿朵把栓子爹埋在了他从小长到大的山上。这片山的每一块土地,都是他流过血的地方。


葬完栓子爹,她问木根:你啥时候知道栓子爹不是汉奸的。


木根说:有次上镇上去拿当时鬼子的部署图。我进驻肉铺,接待我的就是他。


她说:他讲过我什么没有?


木根说:他说就是对你,要失言了。只能抗战胜利了,再补偿你。万一他牺牲了,让我照顾好栓子。


同年八月,著名的百团大战开始了。木根跟随部队要去更远的地方,阿朵则留在了当地。她终于为他编了新的红绳,她说:活着回来。


他说:等着我回来娶你。


当时谁都没想到,他们的故事就定格在了那一天。


多年后,阿朵已经白发苍苍,她领着小孙子来山上扫墓。


山坡上,两座坟并排躺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。


小孙子摇摇她的袖子:奶奶,他们说这个爷爷的墓里没有人,里边埋的是我爹戴的小桃木剑。


阿朵点点头,是呀。


那这个爷爷去哪里了?


他去打仗了。阿朵坐在坟边,开始认真地清理四周的杂草。


那他为啥不回来?


阿朵笑笑:他回来了,他们都在。


小孙子看了看:在哪里呢?


阿朵抬头望望,村边新建了小学校,一面五星红旗正在蓝天下,猎猎飘扬。


——完——



看清楚谁是你的第一个男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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